醫生與劊子手 (02/17/20)

上月﹐馮克有天開車時竟無端暈倒﹐幸得旁邊友人及時搶救。往後﹐就經常頭暈心悸。

家庭醫生告訴他: “你身上攜帶著一枚計時炸彈”。

馬上轉介他看心臟專科﹐醫生建議﹐必須施修補心瓣手術﹔否則﹐計時炸彈將隨時爆炸。

將屆花甲的馮克﹐此後就活在生命危在旦夕的陰影下﹐鎮日心情煩躁﹔惶惶不可終日。

他住進醫院後﹐心裡十分後悔﹐總在想﹕“醫院絕對不是養病的好地方。”

半夜三更﹐護士如幽靈般悄悄飄進來﹐一會量體溫﹑一會量血壓﹑要麼送止痛藥﹑查心跳頻率…雖說都是為病人健康著想﹐卻盡是煩人的例行公事。傷口疼痛得難以入睡﹐稍微有點睡意﹐又被弄醒﹐整夜被折騰得苦不堪言﹔脾氣能不暴躁﹖

他妻子作為陪夜的臨時特護﹐也給弄得身心疲累﹐精神萎靡。

如此堅持了一周﹐生活程序全盤打翻﹐妻子幾近崩潰﹔但她不斷提醒自己﹕

‘妳要堅強支持﹗妳要好好保重﹗妳絕對不能病倒﹗’

心肺代勞機在馮克昏迷期間殘留下的片段不斷重現﹐他神志混亂﹐夜裡多次痛醒﹔胡言亂語說被人追殺﹐不斷來回掙扎。他在病床上無意識翻滾﹐企圖拔除氧氣管與輸液管﹔夜班護士輪流前來好言相勸﹐可痛得失去理性的他卻充耳不聞﹐反復服過止痛藥後﹐苦臉依然繃緊。

熬了一個星期後﹐那天早上醫生巡房例行檢查後對馮克說﹕

“你胸前的傷口已基本愈合﹐光滑細緻無大礙﹔回家休養吧﹗”

可日夜看著他痛苦掙扎的妻子已變得不再樂觀﹐反要求讓他多留院幾天。無奈醫生說﹕

“病人得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才能更快復原。但記住﹐六周內不得開車﹐還得多做適當運動﹐使體力儘快恢復。”

妻子心理矛盾﹐雖同意醫生說﹐但又怕家裡沒有醫院設備﹐晚上馮克會更難受…

拿著醫生給他開的十多種藥丸﹐母子小心翼翼攙扶馬克出院。看到那堆比糖果粒還要彩色繽紛的藥丸﹐為恐漏吃一粒﹔兒子特別給他買了個一周七天存放的藥格。又在電腦上打印出一張服藥時間表﹐又給他分開早﹑午﹑晚的份量備服。

接受了醫生建議動手術後﹐馮克精神深受打擊﹐出院回家後仍恍恍彿彿﹔整天鬱悶沉默。

生理時鐘出現紊亂﹐每天黑夜當白天﹐白天當夜晚﹔半夜三更起來洗臉﹑刷牙吃早點﹐還要開門出外散步。甚至把客廳當洗手間﹐半夜起來要洗澡。偶而講話﹐卻是語無倫次得叫人啼笑皆非﹐簡直神龍見首不見尾。

妻兒雖然心裡擔懮﹐嘴上卻儘量安慰他。繼續每天為他熬煮營養湯水﹐希望他能儘快恢復。可馮克出院一周﹐精神不但毫無進展﹐反日趨異常﹔每況愈下。那天夜裡﹐他煩躁不安﹐意識混亂﹑呼吸困難﹑臉色蒼白；妻子當機立斷召喚救護車送馮克進院。

救傷車把馮克送到醫院後﹐醫生緊急前來為他檢查﹐驗血。做了心臟掃描後說﹕

“他心囊附近有被液體包圍現象﹐肺部也出現積水﹔可能是手術併發症。”

醫生接著又說﹕“那是手術後百分之五的病人才有的情況。”

“天啊﹗這麼小的機率﹐馮克卻偏偏中選﹗”妻子心中暗暗叫苦﹗

馮克被送進心臟科加護病房﹐那位心臟專科醫生正打算下班﹔也被急召延後。

護士即時為他急救抽水﹐一小時後從肺部抽出600毫升血膿水。醫生解釋那可能是令他神志不清﹐昏昏欲睡的‘禍水’。又他因吃下過多藥丸﹐肝臟﹑腎臟也全受感染而發炎﹐得住院觀察…

馮克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感受良多﹕醫生與劊子手就只差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