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父母 (11/16/21)

每天早上﹐丹萍就忙著上‘面書’﹐與移居各地的老同學﹑舊同事聊天。

新西蘭的早上是英﹑美﹑加各國的晚上﹐大部份都能‘一網打盡’。

二十年前﹐丹萍舉家離開東方之珠移居奇異國時﹐知道幾位同事﹑同學也為子女學業﹑前途而移居美加﹑紐澳。這些年來她們通過面書或電子郵件﹐仍斷斷續續保持聯絡。最近發覺大家關心的話題多是子女的就業及婚姻大事﹐還都成了痴心父母。

那天﹐移民澳洲的謝華在面書上慨嘆女兒已過標梅之年﹐仍毫無著落﹔最近因為不願聽父母嘮叨而搬出去﹔只剩下老夫妻近視眼瞪老花眼。而忙於加拿大與香港兩地飛的賀蘭卻抱怨獨生兒子竟與洋人男友同居﹐傳宗接代的事註定無戲。

丹萍對她們表示同情之餘﹐只能透過網絡﹐送上一個無奈小黃臉。她暗自慶幸獨子已成家立業﹐只是小夫妻漠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中國傳統﹐寧願養寵物貓﹑狗也不生養孩子﹔只嚮往公一份﹑婆一份﹐雙收入無小孩的頂克族﹐這就成了丹萍最大心結。

那天﹐丹萍按捺不住﹐旁敲側擊問兒媳﹕

‘你們結婚快三年了﹐有何打算﹖可知我和老爸抱孫心切﹖ ’

兒子說﹕‘媽﹐如今是生易﹑教難﹐網絡上歪風邪雨登堂入室﹔難以抗拒。孩子耳濡目染﹐學好三年﹑學壞三日﹐要孩子正常生長談何容易﹖ ’

媳婦接著說﹕‘可不﹖孩子從出生到成長都得面臨學業﹑事業﹑婚姻﹑社會等等壓力﹐搞不好還變成問題兒童。我的朋友說﹐現在生小孩﹐要給提供溫飽再加昂貴教育費﹐培養成材還真不是易事﹔經濟低迷﹐失業率高企﹔養活自己都成問題﹐還得教養孩子﹐就更百上加斤了。 ’

兒媳異口同聲說﹕若因教育不當而為社會製造敗類﹐比起‘無後為大’遺害更深遠﹗

如此藉口﹐丹萍真是無言以對。

兩位不懂上網的痴心母親﹐丹萍就透過長途電話與她們聊天。

小學同學美琴有回對丹萍說﹕

‘哎呀﹗我那對兒媳婚後願意與我們同住﹐開始很高興﹔慢慢才發現﹐寶貝媳婦十指不沾陽春水﹐黃昏下班只會坐享其成。想起自己初為人婦時“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的陳年往事﹔還真拿這現代‘模範’媳婦 (廣東話‘無飯’與‘模範’同音) 沒辦法。 ’

中學同學潔冰卻說﹕

‘嘿﹗我家裡那老頭常常因為不同住的兒﹑媳極少主動來電問候他﹐心裡鬱悶而差點害上痴心父親壓抑症’。

中國有句老話﹕‘家家有本難念經’。如今移民家庭經更難唸﹐也沉重得教人難以負荷﹗

丹萍想起古人‘不孝有三’及‘養兒防老’的傳統思想﹐在西方文化影響下已蕩然無存﹔確實叫一般痴心父母痛心疾首。可她回心一想﹕如今時代不同了﹐父母思想也得與時俱進。若過於固執或堅持己見﹐動輒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教訓兒媳﹔將必自討苦吃。

最可憐的是一位中年守寡舊同事﹐二十多年前她母兼父職﹐把兒子帶到美國投靠親戚。其後因外國生活不習慣﹐自行回流老家。最近兒子成家立業﹐經不起他多次請求﹐再去當他免費傭人- 做飯帶孫子。遺憾的是她那媳婦﹑孫子嫌她英語不靈﹐視她如陌路﹔晚年生活過得委屈又寂寞﹗

那天長途電話中﹐說到傷心處﹐她多次哽咽﹔丹萍感同身受﹐對她說﹕

 ‘古人不早就說過﹕“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當馬牛﹖” 人老了也要活得有空間﹐有尊嚴啊﹗

丹萍還以﹕“忘記年齡，忘記錢財，忘記子孫，忘記煩惱” 作為結尾。

最後﹐她勸告舊同事做個四忘人﹐然後回流老家自住﹐天天與她上茶樓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