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N 國三年多﹐地圖仍在她腦海… 但見她靈巧利落坐上司機位﹐識途老馬開著車。
她堅強但溫柔的眼神叫白素釋懷﹐雖然當中仍隱藏絲絲憂鬱與悲涼﹗
記得她說過﹐心情落寞時﹐‘花圃中心’ 就是她解憂忘愁之地。花園清靜優雅﹐花香誘人﹐特別是那裡幽雅的‘帝王咖啡廳’﹔更是她享受‘卡普香奴’ 的理想去處。
可千多個日子﹐她徹底消失紅塵﹐眾裡尋她終不得。昨夜裡﹐白素意外接到她電話邀約敘舊﹔狂喜得差點兒失眠﹗
一個小時車程後﹐白素與她來到花兒爭艷鬥麗的花圃中心。
天空﹐出奇蔚藍﹗陽光﹐出奇燦爛﹗花圃裡凝住了寒冬濕冷﹐卻被嫣紅奼紫點綴得活色生香。那裡花香撲鼻﹐到處香風吻臉。各色花兒曾在這裡盛開過﹑凋謝過,各自渡過繽紛或平淡的一生。
羨慕古人 “花圃春風邀客醉﹐茅檐秋雨對僧棋” 的雅興﹗白素向來愛花卻不懂花名﹐到花圃就是學習花名良機﹐趕緊細心認讀花架旁名牌。
純白﹑鮮紅﹑粉紫的仙客來花苗架前﹐淡淡幽香﹐教人迷醉流連。花苗嬌小俏麗﹐說多可愛﹐就多可愛﹗特別喜歡“仙客來”這巧妙譯名﹐花香美態確如“仙客翩然而至”﹗愛花的她說“仙客來”可以盆栽﹐也能種植户外,且多耐寒性好﹔我尤欣賞常春藤葉“仙客來”﹔美的叫人痴迷﹗
移步到山茶花架旁﹐一朵碗口般碩大紅茶花正怒放著。她說山茶深冬開花,紅瓣黃蕊。
頓時﹐小仲馬名劇‘茶花女’主角瑪嘉麗死前胸抱茶花的淒艷場景突然浮現眼前…
定了定神﹐卻見那裡純白的、淡紅的美麗山茶﹐朵朵含笑招眼。記起歷代讚美茶花詩詞多甚風雅。唐代的貫休和尚有 “風載日染開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謬﹔今朝一朵墜階前,應有看人怨孫秀。 ” 宋代黃庭堅有 “麗紫妖紅,爭春而取寵,然後知白山茶之韻勝也。 ” 清代李笠翁(又名李漁)卻有:“具松柏之骨,挾桃李之姿,歷春夏秋冬如一日,殆草木而神仙乎?”
花香雖醉人﹐卻難解飢渴﹔白素與她走進花園內的‘帝王咖啡廳’。
太陽傘下﹐每張桌子上都擺放一盆賞心悅目純白仙客來﹔幽香薰人。
她為白素點了巧克力熱飲﹐一份‘黃金繽紛三明治’。牛油果﹑鳳梨片加西紅柿夾在兩片烤成金黃色土司中﹐下有綠香草﹑紅椒絲鋪碟﹔色香味美叫人涎垂欲滴…她緩緩攪動自己那杯香濃 ‘卡普香奴’﹐幽幽解開自己多年消失紅塵的啞謎…
移民初期﹐丈夫經常奔走兩岸﹑三地談生意﹐事業如日中天。年前回台﹐有次應酬夜歸﹔疲勞過渡連人帶車滾下山崖…別說遺囑﹐連一聲道別也來不及就撒手塵寰﹗遺下兩岸廠房多家﹐妻小無助相擁痛哭﹗未亡妻經歷人生巨變﹐情何以堪﹖匆匆赴台辦理後事﹐苦海中掙扎了千多個日子。這次回國探望兒女﹐她終于擺脫傷痛﹐走出谷底…
此刻﹐白素端詳著愛花人﹐俏麗容颜卻明顯憔悴 ﹔更發我見猶憐﹗有人形容紅顏命薄似桃花﹐難免心折﹗花開花落﹐曾幾何時﹐她笑顏似花。富商丈夫購贈豪宅為彌補她精神空虛﹐可她不願當深閨怨婦﹔寧願到子女學校當義工打發寂寥﹐順便練習英語。別人口中的坐移民牢﹐都變成她的繽紛日子。白素也就在那時認識她﹐感佩她的適應力﹐加上理念相近而成了無所不談閨密。
怎奈人生無常﹗花兒開得再艷麗也會凋謝﹐如今﹔已熬成滿地黑錦緞般的護花泥。
一頓精緻早午餐過後﹐白素又陪著穿花蝶兒般的她﹐眉飛色舞流連花叢。看她愉悅東挑西選花苗﹐花圃果然是忘憂卻愁傾情地。她一口氣選了二十盆﹐紅的﹑紫的﹑白的﹑黃的…離開N國前﹐但願栽下的花苗為她燃點繽紛多彩新希望。
她說子女已成材﹐自己決定葉落歸根﹐回台灣經營民宿﹐再創黃昏美景…
白素微笑無言嘉許﹐午後陽光更和煦﹗
望著藍天上飄逸白雲﹐白素對她說聲﹕珍重前程﹐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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